难民区的主人们全走光了,连小孩子也不留一个。
一间挨一间的小草房,远远地看去,很像乱坟岗子的坟丘。黑色颓萎的短墙,歪斜破碎的门窗,在晦暗的天空下,真是临风欲倒。现在它们是湿淋淋地、孤独地站在凄风苦雨里,悄然地伴着周遭的污泥,静待它们的主人来决定它们的命运。
宽敞的青板石的马路,放着水的光。它的两旁昂然地立着庄严华丽的大厦。那一长列褴褛的队伍,走在这样繁华高贵的道上,是过分不调合的,他们那些泥泞的脚,都把这条干净的马路踏脏了。
蒙蒙雨像喷布似的喷着这一群褴褛的行列。人们的破烂衣服都贴在皮肉上了,冰冷的,像落在河里的小鸡。他们的行列虽然没有军队那样整齐,步伐也是错乱的,可是他们的脸孔却比出发的军队还要严肃,还要雄壮。年纪比较大一点的孩子,全收敛了天真,和大人一样严肃起脸孔。在那队里,找不出一个笑容,光着屁股的还不大懂事的孩子,冻得嘴唇发青,鼻孔通红,他们忍着苦,不哭,不吵,好奇地随着大人们跑着,他们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,也不知道冒着雨往哪里去,只觉得这是一个稀有的盛会,心想,许是看什么热闹去吧?但看看大人们的脸,全是那么气昂昂地,便又觉得不是去看热闹的神气,看热闹去是该高兴的呀!于是,忍不住地便问了:“妈,上哪儿去呀,看戏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