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退后一步,看向叶绍温。
“爹,我一直没和您说。去年冬天我考了奖学金留法的名额,中了。再过些日子,我就要去国外修医学了。”
叶绍温眼里仿佛闪过一道光,然后便熄灭了。
他整个人仿佛都熄灭了。
他沙哑着嗓子问:“我若是不让你去呢?”
“您拦不住我。”
“我若是说……你要去,便不再是叶家的人了呢?”
叶延淮怔了一下。
那日大雨如注,老旧的木宅发出阵阵呜咽。他跪在叶家的天井之中,挺拔的身躯弯折,膝盖贴在地上,额头伏在手间。
他说:“爹,磕了这三个头,我便不再是叶家人了。自此之后,叶家的荣耀我不沾,我的耻辱叶家也不必受。孩儿不孝,您就当没有过我这么个忤逆子吧。”
叶延淮三叩首,与叶绍温断绝父子关系,名剔出叶家族谱,人死后不进叶家祖坟。这段事经由叶家下人的口传遍了大小里弄,自此,平湖再也没有人见过叶延淮。
——
“然后……然后呢?”
冼青鸿愣怔着问道。
“然后?没有然后了,”老人抹了把眼泪,“小少爷一走,叶老爷就垮了,身体一直不好。”
“去年日本人打进平湖,叶老爷不愿意给日本人治病,带着全家跑了。我和他们一路同行到了长沙,叶老爷病重,就留在那没走。没想到啊,他要是和我一起跑到昆明来,就能见着他小儿子了呀……”